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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說的是大家都注意大馬與印尼較多,但是好像媒體的地理概念也不太好,反讓很多人都誤解災情的嚴重性...朋友的親戚住在印尼正好出遊,此地媒體的報導可是讓人多擔心受怕了兩天.....

【黎紫書(馬來西亞華人作家)】

報章上的數目每天都在變化,四十,五十一,六十四。那是北馬區罹難者人數,而這時候,鄰近的印尼、斯里蘭卡與泰國等地,已經堆疊起數以萬計的遺體;相比之下,罹難的馬來西亞人數只佔了很小的一個百分比,這裡說的「瘡痍滿目」是以被海嘯洗劫後亂作一團的海岸與附近的鄉鎮代言,配以小圖中倖存者們一臉無辜與半信半疑的表情。  

■ 三層樓高的海浪 撲噬而來

聖誕節翌日早上,住在北馬檳城島嶼上的人與半島上的親戚朋友們通訊:「我們這裡有地震,我的家搖動了。」半島上的人嘻嘻哈哈,都說開甚麼玩笑馬來西亞哪來的地震。沒想到聖誕老人真送來了這樣一份禮物,規模九的地震從北蘇門答臘西岸的印度洋四十公里外的海底傳來,讓從來不曉得何謂天威的馬來西亞人民體會到自然界的浩劫。

在此之前,馬來西亞對天災的概念僅僅是山坡土崩或雨季裡山洪爆發。這裡沒有火山和地震,也因為有他國島嶼作為天然屏障,便沒有颱風和嚴重的大水災。這回災後大家才發現政府對天災幾乎完全沒有防患意識,然而在海嘯之前,舉國上下沉浸在聖誕與新年之間懶洋洋的氣氛中———陽光滿溢著的,孩子們在椰影裡戀戀不捨地緊捉住學校長假的尾巴;一年就這樣過去了嗎?那一刻確實無人警戒過會有三層樓高的海浪向海岸撲噬過來,而在屋子裡突然感受到地殼震動的人們,除了靜止以外,再也想像不出其他應對或逃生的動作。

■ 悲痛 是種奢侈的感傷

這裡的人們對地震與海嘯這種重大的天災缺乏想像,故而災後驚愕的臉龐要比悲痛難過的臉龐多一些。即便是劫後餘生的當事人,所能引用的形容詞無非是「像電影一樣」,像《明天過後》、像《ID4星際終結者》,彷彿這些好萊塢災難片正是唯一可供考證的現代啟示錄。開著快艇逃離海中漩渦的人說「像水裡有妖怪」,在岸邊乘船觀賞珊瑚的女記者說「大海突然消失了,船擱淺在礁石上,海魚從這水灘跳到那水灘」。

災難本身的超乎想像,亦讓整個社會久久無法從震驚和錯愕中平復過來。這時候連悲痛都是一種奢侈的感傷。政府領袖到災區巡視並到受難者家中慰問,撫恤金發下來,其他政黨和坊間的社團也意識到不能坐視不理(媒體日日夜夜將災情放大報導,各地罹難者的屍體與家屬們傷痛號啕的臉是所有傳媒唯一的重點)。籌款與賑災活動風起雲湧,從斯里蘭卡、印度和印尼傳來的傷亡報告讓國人震驚得無話可說,那是連眼淚也流不出來的一種狀態。

馬來西亞向來自以為在一個可以遠離巨大天災的避風港地帶中,這一次雖然只有半島北馬地區,尤其是檳城島嶼與浮羅交怡南部受海嘯殃及,死亡人數估計尚未過百,財物的損失與破壞也不算太嚴重,卻終究使得國民產生了「末日的預感」。這預感本身包含了一份危機意識的覺醒,還有自覺無法在天地之間獨善其身的憂患與悵惘。

■ 平靜海底下的「酷斯拉」

地震與海嘯發生以後第四天,人民還不敢確切地使用「災後」這字眼。馬來西亞對這種天災一無所知,只能聽憑外國專家分析與指引。人們揣測著所謂餘震是怎麼一回事,有人拿著攝影器材跑到海濱等待捕捉那百聞不如一見的海嘯景觀。這時候傳媒都在惡補地震和其他天災的知識,並且緊張地等待專家們所預言的印度規模六‧六的地震,以及傳說中將會發生在日本的下一波災難。事情還牽涉到地球的運轉變速,以及地表的變動。蘇門答臘島在地圖上南移三十六公尺,這地理層面的變化,一般馬來西亞人民既沒有能力去理解,也不知道該如何計算其影響與後果。

這次亞洲地震巨難被時評者標簽為「二○○四年的結局」。大多人民卻沒有把握這個以感嘆號結尾的天災,會不會是一首未演奏完畢的二部曲或三部曲。十二月底,馬來西亞的陽光仍然飽和,空氣維持著慣常的濕度,大自然幾乎不著痕跡地繼續向亞熱帶島嶼表示親善。但島上人民的視線穿過狼藉的災區以後,都禁不住懷疑起這光和熱來了。

過去幾日,漁民大多不敢出海,這時候國人才意識到對大自然的認知何其淺薄,而面對這深不可測的自然界,文明的人們任其想像力回歸原始,都覺得在那表面看來已經回復平靜的海底下,始終住著一個「酷斯拉」那樣喜怒無常的巨物。

【2004/12/31 聯合報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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